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学术争鸣

国图藏《杭防营志》稿本

及文献价值考述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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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      王廷鼎著《杭防营志》稿抄本,原三多旧藏,现藏中国国家图书馆。由于王廷鼎和杭州旗营诸人往来频繁,所以书中保留了很多有关杭州旗营的第一手资料,尤其是当中人物传记部分,是对清代杭州旗营驻防历史,乃至清代杭州地方历史和八旗历史的一大补充,具有一定的文献价值。
 

       《杭防营志》藏中国国家图书馆,朱丝栏,誊清稿本。封面钤两章,其中一方漫漶不识,另一方为“三多藏”。三多(1871—1941),号六桥,晚年又号鹿樵①,蒙古钟木依氏,正白旗杭州驻防。17岁时,三多承袭三等轻车都尉,历任浙江杭州知府、浙江武备学堂总办、洋务局总办、京师大学堂提调、民政部参议、归化城副都统、库伦办事大臣。民国后任盛京副都统、金州副都统、华工事务局总裁、铨叙局局长。南京政府成立,任东北边防军司令长官公署谘议。有《可园诗抄》《粉云庵词》《柳营谣》等行世。三多先后从王廷鼎、俞樾学习。此书乃三多旧藏。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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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      此书作者王廷鼎(?—1892),江苏震泽人,后入吴县(今苏州)。字铭之,号梦薇、懒鹤,室名裕德堂、紫薇花馆,有《紫薇花馆集》。②王廷鼎一生饱经患难,学养深厚,博学多闻。其生平幸得其师俞樾《王梦薇传》而得以流传至今,当中详载其著作,特摘录于下:
    

       君所著书甚富,已刻者《紫薇花馆经说》四卷、《紫薇花馆小学编》二卷、《说文佚字辑说》四卷、《尚书职官考略》、《退学述存》、《月令动植小笺》、《读左璅录字义镜新彪蒙语录》、《杖扇新录》、《花信平章》各一卷、《紫薇花馆诗》四卷、《紫薇花馆文》三卷、《春光百一词》、《莺脰湖棹歌》、《西湖百咏》、《西碛雪鸿》、《北征日记》、《南浦行云录》各一卷,《裕德堂一家言》三卷均行于世,未刻者《杭防营志》四卷、《花市间吟》、《绿鹤新音词》、《西湖风味》各一卷,又《论语考》未定卷数,均藏其家。[1]卷三
 

       其中未刊的《杭防营志》作为记载杭州旗营历史的另一版本,鲜有人知。本文即对此书进行相关考证,并简述其学术价值。
 

       此书用纸为王廷鼎刊刻《紫薇花馆集》剩纸,版心印有“紫薇花馆丛稿”,书中存有大量朱墨校对批注。但此稿部分卷抄录工整,每页10行,22字,第一卷即写明“震泽王廷鼎撰,授业钱塘储乃墉绘图,蒙古三多采访,男钧校字”,显然是誊清稿本。书中大量的批校,且在排布上有与王廷鼎例言所述不符之处,如卷首应有的《巴书序》被删,表明此本是三多后期为准备出版而作的修改版。有关《杭防营志》的成书过程在俞樾的序言中写得十分明晰:
 

       余门下士王子梦薇,罢官后侨寓武林,卜居花市。其地即在满营迎紫门之外,地既密迩,而梦薇又工绘事,精琴理,日以文酒燕游与营中学士大夫。相交际又有世袭轻车都尉六桥三多者,执贽于其门下。其人年少多才,风雅好事,熟于掌故,助之采辑,久之乃成《杭防营志》四卷。其书约而又要,详而不芜。自城垣、衙署、坊巷以及职官、科第、人物、艺文皆依郡县志书之例。虽多取材于恺庭、澐岩两家之书,然体例秩然,有条不紊,足以存八旗之典故,备满营之稽考。[2]
 

       王廷鼎同杭州旗营士人一向交好,后由其弟子三多帮助采辑营中典故,且取廷玉《城西古迹考》、盛元《防营小志》二书的内容。在王廷鼎自序中记载了他编书之原由:
 

       此二百六十年来,不特其勋名风俗,必有可观。即此坊巷、寺院、故地、胜迹,尤有不可湮没之处,而顾文献无征,记载盇阙,观风者每歉然也。因思旁搜书策,广采传闻,为之创立志乘,以传其事。而家尠藏书,恒就假于丁松先生家,而告以意。先生与其侄修甫孝廉,交口怂恿,凡有关于满营掌故者,罄所有以相假,俾得恣为探讨,参以采访,亲自勘履,阅十月而书成,是为《杭防营志》。[2]
 

       此书于光绪十六年(1890)编纂而成,完稿前一年,三多《柳营谣》并《柳营诗传》相继刊刻出版,而《杭防营志》却一直没有刊刻。两年后,王廷鼎卒,其还未出版的著述多由其门生筹钱刊刻出版。俞樾在《花巿闲吟》序中说:
 

       梦薇所著书甚多,己刻者三十八卷,未刻者尚有如干卷。而《花巿闲吟》一卷则其近年来所作诗也……梦薇既殁其门弟子谋刻此集,因率书此以复六桥。[1]卷七
 

       可见其未刊集应是托三多代为刊刻,而此书也由三多作最后校改,后藏于其家,辗转随身带到北京,最后入藏中国国家图书馆。
 

       一、与其他史志书的区别与特色
 

       学界利用最多的杭州旗营史料为张大昌所著《杭州八旗驻防营志略》。依照崧骏为《杭州八旗驻防旗营略》所写序落款时间,该书成于光绪十九年。王廷鼎《杭防营志》在光绪十六年成书,虽然二书前后仅相差三年,但似乎相互并无借鉴。王廷鼎和张大昌同为俞樾门生,但是张大昌编纂《杭州八旗驻防旗营略》时似乎并不知晓王廷鼎也写有同类书籍,在引用书目中也未见王书书名。二书在对旗营基本情况的记录上存在类同之处,如旗营制度、街衢坊巷、寺庙桥梁等,究其原因,是由于二书所参照的主要史料相同,并且都是对当时传世文献的重新整理和编辑。
 

       王书在例言中云:“所采用诸书,都计四十余种,而以其本营巴沄岩先生廷玉所著《城西古迹考》、恺庭观察盛元所著《杭防营小志》、钱塘丁松生大令丙所著《武林城西坊巷考》三书为主,证以历代郡县志,各家诗文全集,浙中掌故诸书,而又亲自采访遗闻坠典、故址残碑、参稽互订、依目条载。”[2]而张氏之本也以此三种书为基础。王廷鼎为书所撰例言中清晰地说明了所参考三种书的区别:
 

       所本三书,以巴书为最备。丁书则专载坊巷桥梁,旁及祠观古迹为最详。盛志则仅辑营中官制兵额粮饷科名,及庚申、辛酉殉难各官兵,男女姓氏殆遍,适补二书之阙。[2]
 

       《城西古迹考》,廷玉撰。廷玉,巴尔达氏,字蕴之,号沄岩,满洲镶黄旗人。生于乾隆四十四年(1779),因居石湖桥东之花园街,故晚自称石湖翁。著《苍雪斋诗稿》《武林城西古迹考》八卷。③他花费五十余年时间,于咸丰五年(1855)写成《城西古迹考》一书,将杭州驻防旗营中“凡一事实、一掌故,无不系于心而笔于书”。[3]此书已佚,只能从丁丙及张大昌所撰书中窥其面貌。
 

       《防营小志》,盛元撰。盛元,巴鲁特氏,字韵琴,号恺庭,蒙古正蓝旗人。曾任江西余干县知县。未及,丁忧服阙,捐升知府,补南康以道员铨选。告归后,居洪福桥东,家宅竹木深秀,富藏卷轴。④在《杭州八旗驻防营志略》中载“《防营小志》盛元撰,署名称‘铁花馆主人’,述于营志,条分缕析,极为详备”。[3]
 

       《武林城西坊巷考》,丁丙撰。丁丙(1832—1899),字嘉鱼,别字松生,晚号松存。浙江钱塘(今杭州市)人。二十三岁入杭州府学,终身仅为诸生。曾搜辑文澜阁遗书,并参与建复文澜阁。先世本富藏书,有八千卷楼,至丁丙又益以后八千卷、小八千卷二楼,总名之曰嘉惠堂;并利用所藏,辑校《武林掌故丛编》《武林往哲遗著》《西泠词萃》《西泠五布衣遗著》《善本书室藏书志》等,刊刻行世。又创为《杭城坊巷志》《府仁钱三学志》等。⑤
        
       《杭防营志》同《杭州八旗驻防旗营略》仍是有一定区别的:
 

       首先,二书的体例不同。《杭防营志》采用的是传统的史志体例,是对《杭州府志》体例参酌增减后而成。全书分四卷,卷首一卷,录御题及御作诗。卷一设建置、城垣、坊巷、桥梁、祠庙、第宅六目,卷二设衙署、职官、科第、兵额四目,卷三为人物志,为各家列传,分名臣、乡贤、艺文、忠节、孝义、烈女、方外七类,卷四为殉难录和杂记。《杭州八旗驻防旗营略》则采用志、表相结合的方法,以志作为主体,分定浙、靖腆、平藩、迎銮、分驻、科第、筹海、守营、经制、驭禄、建牙、祠宇、孝烈、撰述、寺院、河梁、坊巷、汇录十八篇。在很多方面,张氏之书确实详备。但相较之下,《杭防营志》中人物传记部分在保存乡邦历史资料方面的价值则显得更加突出。
 

       其次,王氏之书在卷首绘制杭州旗营新旧地图两幅,最为难得。现在学术研究中频繁引用的杭州驻防旗营图源于清光绪十八年《浙江省城图》。虽然此图也较清楚地指示出旗营方位地名,但这是杭州旗营在太平天国之乱后的新建,之前的杭州旗营的地理情况则无法获知,而《杭防营志》书中则保留了遭焚毁前旗营规划建设的旧貌。图后的附记说:
 

       图本诸巴书,巴公素工绘事,其自叙有云:营图自绘四界了然里巷左通右达,纤微必具,古名不载,缀以今名。则是图为其亲堪手制,塙而可据。虽其命名非古,而其蹊径曲折,悉仍旧贯,彷佛摹之,以存古昔模范,是为旧图。[2]
 

       可见此图是按照廷玉所画而临摹,而廷玉之书早佚,此图乃成旧营样貌之唯一留存(图1)。
 

       而书中所绘旗营新图(图2),与光绪十八年《浙江省城图》亦不完全相类。后记云:
 

       此即同治四年军署印房所造。其中惟大街、御道及军都二署尚沿陈迹,余则通者塞之,塞者通之,称名向背,全非其旧,盖辛酉之难,夷为平地。克复后,官兵无一土著,印房遗吏荡焉无存,随俗意造,十无一是。原本长三尺广尺余。刊后藏诸军署,今亦缩存之,以备互证。[2]
 

       可知此图乃同治年间旗营军署自绘,可信度极高。
 

       此二图留存至今,弥补了杭州旗营无图志之缺憾。更为难得者,其取自当时确凿之史料,不仅可信度高,而且保存完整,成为研究杭州旗营地理空间、部署建设不可多得之材料。
 

       第三,《杭防营志》最后一卷《杂记》分《记异》和《记俗尚》两篇,张书亦无。《记异》主要记载杭州旗营中所发生的灵异事件,并对神迹应验之事多有品评。如其中记载杭州城内从杭人到旗营内都崇信青蛙乃为神之转世,太平天国第一次攻打杭州时,旗营内青蛙骤多,其后旗营得保,遂称得自青蛙神护佑。而第二次对抗太平天国进攻时,全营殉难,旗营化为焦土。王廷鼎评曰“窃谓神能保护满地城,何不能保护大城?神而避寇,焉得为神?是官兵之愚妄也。”[2]显示出作者的理性精神。同时,虽然是记载奇闻怪谈,但在一定程度上保留了当时的历史情境以及人们的心理状态。
 

       《记俗尚》则是以史志的角度对杭州旗营风俗进行了记录。现有关江南旗营风俗的记载有《调查旗营风俗考》和《京口八旗风俗》二书,藏镇江市图书馆。⑥杭州旗营的风俗则无历史记载。虽有三多《柳营谣》和金梁《旗下异俗》中对杭州旗营风俗的零星记录和回忆,但均不完全。《杭防营志》介绍了杭州旗营内的婚嫁、生子、丧葬、祭祀、节庆等生活情况,虽然仍有失简略,但却是当时杭州旗营内人们的生活写照。王廷鼎云:“(驻防官兵)迨土著久,往往渐染其所驻之风尚,而转忘其旧观。”[2]所以他也是拣选旗营内明显有异于汉俗的旗营风俗记录,对研究清代杭州旗民关系和旗汉融合都是非常有益的历史资料。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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图1旗营旧图(示意)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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图2 旗营新图(示意)

 
       二、人物传记的文献价值
 

       《杭防营志》的重要文献价值在于其中的人物传记,记述了当时众多在杭州旗营任职和生活过的人物,且在其他史料中鲜见。
 

       全卷记名臣二十四人,乡贤十五人,艺文二十四人,忠节四人,孝义六人,烈女十人,方外三人。当中有很多人在《清史稿》中甚至是地方传记都无记载,或仅有名字但无生平简介。以备学人查考,故详列如下:
 

       名臣:富椿、宝琳、王进泰、范建中、普福、宏丰、明俊、积拉堪、毓秀、果勒丰阿、特依顺附弈湘、成明、萨秉阿附子恒庆、松龄、伊里阿、恒兴、连成、富尔荪、花禅布附鼐图、香格、纳海。
 

       乡贤:瑞常附其弟瑞庆、东纯、叔穆朗阿附其侄富乐贺、佛智附化沙布、双成、昭南、佛咙武、盛元、廷玉附兄廷揆、有连附子三多。
 

       艺文:巴泰、音善附子善能、文秀、贵成、昇禄、常书坤、连善、岱彭、王端揆、黄履中附侄九如、李朝梓、王东冷、裕贵、单武、满丕、伍尔滚、喀福辰、赵託金、黑尔根图、文元、杏梁附弟柏梁。
 

       忠节:瑞昌、杰纯、赫特赫讷、庆瑞。
 

       孝义:郝兆熊、佟强谦、道楚书、宋搨鼻、刘明忠、郝连。
 

       烈女:佟节妇、佟佳氏、国勒济氏、林烈女、王韶、画梁、白晓月附色他哈、冬妞附赵麟共。
 

       方外:释印海、彻尘和尚、尼智澄。

       王廷鼎在写作时借助三多搜集了很多私人性质的材料,甚至是口述史的资料。《杭防营志》的人物传记体现出鲜明的私人性和地方性。如瑞常在《清史稿》有传,按照时间历数其官职,并择要记述其政绩。在《杭防营志》中,瑞常传记却主要记其在杭州的史事:
 

       瑞常,字芝生,蒙古镶红旗人。登道光壬午浙榜壬辰进士。由馆选官至文华殿大学士,姓石尔博特氏。谥文瑞。著有《如舟吟馆诗抄》行世。公自幼嗜学,弱冠即喜吟诗。尝读书镶黄旗协领南尊鲁家。尊鲁延仁和许雪香茂才课其孙,同学者有南花农万清、白八桥裕贵、沙履中辈。师契公最深,尝谓人曰:此生静默重厚,他日必显。其未第时,尝祈梦于忠肃公祠,甫入寝即梦忠肃公袍笏出迎,延之入,扫榻使寝,遂惊觉。自是读书益奋,窃以清贵自期。既贵尤重乡谊。辛酉之难,公数次遣人还杭,采访殉难诸人,虽妇女幼丁,必摭其姓氏,两次入奏,表扬不少。其有被难入都者,公悉留养,存问倍至。[2]
 

       从上文可以明显看出王氏之纪传的私人性并地方性的特点。他并没有记录瑞常一生,或历数其官阶的更替,而是介绍了其文学启蒙的情况并插入了一个神异故事,最后赞扬他重乡梓之情。尤其是其中记载瑞常梦中得到前贤的礼遇,预示着他以后会位高权重的故事带有明显的杜撰性质,却被王廷鼎写入到史传当中,并说瑞常以“清贵自期”。在后来三多的修改中,这段传说被三多以墨笔勾画,即在以后的正式刻本中删掉。可见三多亦感此段文字放在历史语境中颇不妥。但是他不能否认的一点是,在当时的旗营,确实流传着很多与名人有关的神怪故事,并且都被王廷鼎写入了人物传记中,如佛智传、黄履中传、李朝梓传等。这些传奇故事都描写当事人得遇神鬼,从而与众不同。而这些传奇故事的加入也使此书传记显得更有民间色彩。
 

       书中还通过几个相关人物的传记,串联起杭州旗营辛酉之难的发生和发展,揭示出相当的历史细节。咸丰十年,太平军围攻杭州城,后“满城”亦破,全营自焚。在瑞昌传中,王氏记:
 

       瑞昌,字云阁,钮祜禄氏,满洲镶黄旗人。咸丰七年授镇浙将军。性和平,不事更张。官民便之。……次年(咸丰十年)六月,贼大至先时。江苏粮道赫特赫纳因差回浙,公即奏留,帮办营务。赫谓战守须资器械。时库银绌而营中积谷颇多,议出谷以储军械。适东将军紫来赴都过浙,公初亦拟奏留,而东与都统关福均以出谷为非计,东请倾家实以置器,关请于望江门外筑甬道达江左,右可守,中可输粟,悉为赫所沮。公遂寝留东之奏,竟尽出储谷,广置守具。贼望之窃惧。至十一月廿八日,杭城以粮尽援绝陷。公计无所出,军事悉委杰协领运筹,悉听诸赫时,营中粒谷早绝,惟家储火药。贼乘势扑城。杰率众力战两昼夜阵亡。城溃,妇女皆举火自焚,官兵妇幼九千余人死之。[2]
 

       其中涉及守营谋略的问题。当时的赫特赫讷提议要多储备军火弹药,而调任福州将军的东纯正好取道回杭,他则认为出粮换军火的做法不妥。在《杭防营志•东纯传》中记:
 

       其由闽赴都过浙时,适杭城初次被寇,营中亲旧贷给殆徧,又深以桑梓为念,欲倾囊以输军储。将军瑞公颇思奏留,协办军务,为人阻止,公遂行。[2]
 

       在《赫特赫讷传》中,对此事记载颇详:
 

       赫特赫讷,字藕香,满洲镶黄旗人。登道光辛巳浙榜壬午进士。以庶吉士用。后拣发河南候补道。保按察司衔。咸丰九年,以催饷差来浙,时值军兴,经将军瑞奏,留办营务。十年三月,贼破杭城,偕协领杰固守满城三昼夜,适张军门兵援浙,内外合势,贼败遁去,以功保加布政司衔。旋授江苏粮储道,乃仍留浙营。十一年六月,贼又至。公建议广置军械以资战守。时营中饷绌粮足,欲出谷以置器,而都统关与东紫来将军皆以储粮为急务,公力排之。公盖狃于庚申之役,围三日即击退,故谓:“我营止须善守,援兵一至,贼可不击自退,使徒事足食而乏守备。虽有援师,何以待之?”将军瑞不能决,卒从其计,尽出储谷广购炮火、滚木、铁菱、梅签、旅灯诸具,金鼓砲角终夜有声,贼果疑沮。未及粮尽,常仰给于外城。九月,贼众悉力合围,其粮道绝。于是外城之粮亦罄。营中惟杀马以食。十一月,杭城破,公与杰果毅公督众出击,死伤甚众。[2]
 

       这番记述不见于其他史料,但记载详细,可知当时太平军围困杭州城时杭州旗营坚守之情形,也可知瑞昌等人的具体决策。从行文用字中,仿佛夹杂有对赫特赫讷的一些批评。王廷鼎在最后总结说:
 

       余闻诸营中人曰:满城之陷误于赫特赫讷出粟一计,致饥饿不能固守,至今衔之。窃谓粤逆之焰,虽重关严邑,粮如山积者,莫不弃如焚如。区区一满营欲徒恃糗糒充裕,谓可与贼终始相持者,吾不信也。[2]
 

       可见当时对于杭城的失守,外界仍有很多的批评议论,以往史书中对守城激战和忠烈事迹等多有详细叙述,但关于战前筹备计划却言语寥寥,这一部分的记述对我们了解当时史实大有裨益。
 

       除此之外,书中所记载的王韶、画梁以及白晓月、色他哈等女性文人事迹在其他史料中也鲜见,对八旗女性文学研究是一个有益的补充。
 

       总之,此书知者甚少,凡涉及杭州旗营的史书对其都无著录,故较少为学界所用。但此书由于编纂者王廷鼎与杭州旗营的密切关系,加之有其学生三多的协助,所以书中保留了很多有关杭州旗营的第一手资料,尤其是当中人物传记的部分,是对清代杭州旗营驻防历史,乃至清代杭州地方历史和八旗历史的一大补充完善。(李桔松)
 
参考文献
[1]俞樾.春在堂杂文:五编[M].清光緖二十五年刻《春在堂全书》本.
[2]王廷鼎.杭防营志[M].光绪年稿抄本.
[3]张大昌.杭州八旗驻防营志略•撰述志目[M]//续修四库全书:史部政书类.上海古籍出版社,2002.
 
注释
①三多在生活中用鹿樵为号的实例较为稀见,只在清玉并《香珊瑚馆悼词》(民国刻本)中何振岱用此号指称三多,陈玉堂《中国近代人物名号大辞典》(浙江古籍出版社,2005年)、江庆柏《清代人物生卒年表》(人民文学出版社,2005年)有录,陈文新主编《中国文学编年史晚清卷》(湖南人民出版社,2006年)中为“鹿翁”,不确。
②王廷鼎生平事迹见俞樾《王梦薇传》(《春在堂杂文》)、王鸿鹏等编著《中国历代探花》(解放军出版社,2004年),以及张耘田、陈巍主编《苏州民国艺文志(上册)》(广陵书社,2005年)。
③廷玉生平可见潘衍桐《两浙8轩续録》卷三十三(清光绪刻本),以及三多《柳营诗传》(清光绪刻本《可园诗抄外集》)。
④盛元生平见三多《柳营诗传》(清光绪刻本《可园诗抄外集》),以及丁申、丁丙编《国朝杭郡诗三辑》(光绪年刻本)。
⑤丁丙生平详见梁淑安主编《中国文学家大辞典(近代卷)》(中华书局,1997年),以及俞樾《丁君松生家传》。
⑥二书经整理点校,刊发于《近代史资料》总79号。
 

来源:《北京教育学院学报》2018年第4期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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