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旧书

民国版本收藏趣谈


中国之书,浩如烟海,民国版本更仅为大海之一粟。但就是这一栗,引无数淘书者接踵而至,近乎在“抢”。如此这般,无非看中是版本的“书卷气”和升值空间。

为了帮助淘书者淘得好版本,培养底蕴、眼力,上海远东出版社近日推出一本民国版本研究人员张泽贤的新作《民国书影过眼录续集》。本文摘自该书。

版本价值与“复旧工程”

有好几处图书馆或出版机构都“名正言顺”地提出了“复旧工程”,准备有计划地原版影印现代文学的名著。本意是为了扩大旧版本的文献价值,此意好像并没错。一般讲,时过六七十年,当时的版本大多已成孤本和绝本,绝大多数已在图书馆里躺了几十年,早已睁不开眼睛;即便在私家手中的旧版本,大多也“藏而不露”,像深阁佳人,不时地在自我叹息。但是,常人要一睹这些珍贵版本,又近乎难于上青天。为给今人读到这些曾在文学史或出版史上“发光发热”的版本,采取复旧方式,印它一批,好像也不为过,从这点而言,其苦心良意是该令人钦佩的。

然而,复旧的另一面却令版本爱好者和研究者大为反感:旧版本的价值,就在于它的“旧”,在于它的“孤绝”,在于它的欲看而不见,欲得而不能的撩人心绪的百般“诱惑”。如果旧版本也可以像复制兵马俑一样,弄得满地摊都是,那么这个世界还有什么“趣味”可言?虽然兵马俑可以复制得一模一样,但是再怎么像,也总还是令人讨厌的赝品。旧版本虽然无法原模原样复制,但凭着现代的印刷技术,把旧版本外形做得酷似并非难事。如今所见的由天津百花文艺出版社复制的《中国现代文学名著原版珍藏系列丛书》(见下图),复制的水平已经达到了很高水准。买此书的读者,只要按照编辑的指示:“沿此裁开您将获得一本中国现代名著原版图书”,也就是拿起剪刀,剪去连印在一起的套封,只要一剪掉,果真能获得一本“原版名著”,这种做法连旧版本研究者也感到吃惊。这套丛书的第一辑中就有:鲁迅的《呐喊》《野草》,郁达夫的《沉沦》,闻一多的《死水》,戴望舒的《望舒草》,朱自清的《背影》,许地山的《空山灵雨》。如果,这七本都是民国时期出版的初版本,那么,在您的手掌中托的决不是废纸,而是沉甸甸的金元宝……可惜的是,全都不是!因为初版本的“旧”是永远也无法复制的!而买“旧”是要付出昂贵代价的。

这种“伪版本”虽然印数还不大,但一旦落入贩书者手中,这对初入旧版本收藏行列的人来说,其“杀伤力”太大,斩上几十刀也不会见血,而且可让初涉者一点也不觉痛。不过也有例外,在上海人称之为能人的“老鬼”面前,伪相无处躲藏,原形毕露,伪的也便永远成不了真。

如果进入“遐想”:谁有本领能够掌握复制“旧”的本领,连同纸张与油墨,造出一本与原版本毫发不差、破旧相同的旧版本,那么他将必定获得诺贝尔奖,并将以自己的知识产权重新“塑造”已经构建了几百年的版本领域,那将无疑是一场断代式的“革命”,此人从此将成为英雄加罪人,留芳与遗臭并存。

潜在价格

2005年,产生过一个价格新名词:潜在价格。

比如,曾经一度看不清、看不懂的房产价格,涨幅是以日月而计,原本卖到八千元一平方米的房产,如今卖到了一万四,涨率已经远远超出了人们的“想像”。其实,对这一价格仍要作具体分析,如果这是一个发展前景广阔,交通便利,人气渐旺的物业,它的价格必然上涨,因为一切有利的因素都将成为“潜在价格”的依据,不涨那才怪呢!此时卖到一万四,其中就有它合理的“潜在价格”。

民国旧版本虽然不是房产,但仍同样存在着合理的“潜在价格”,这种价格不是以有利还是无利作为依据的,而是以“时间消逝”作为代价。正因为时间是将永远朝前行进的,而且是任何力量都无法阻挡的,2005年之后就是2006年,10年之后就是2015年,决不可能倒退到1015年……小学生都会算的数字游戏,没有必要反复啰嗦!可是,明白这一道理极为重要,这与旧版本的价格息息相关。

一个最为明显的现实摆在人们面前:一本新书出版后一年,就会贬值,原来卖二十元的,如果是放在旧书店中,那就可能打折,八折的话就只有十六元;再过两年,可能就是十元,再过三年就是五元……然而,如果2005年出版时的初版本只印了一二千本,过了五十年,到2055年时,这一版本如果还存世的话,这位手持2005年版本的老者就会对子孙说:“这老版本比你们的岁数还大,保值空间大着呢,你们要珍藏啊!”如今,来描绘未来的这幕,简直近乎于黑色幽默,使人笑也笑不出来。但是,这“故事”点到了一个关键词,那就是“时间”。

时间,真的是一样非常奇妙的东西。看不见摸不着,但它却在左右着所有的人间事物,随着它的时慢时快地前行,无时无刻不在销蚀着生命,其中也包括版本的生命,书页变黄变脆,书脊被蠹鱼吞噬,装订的钉线锈蚀或断裂,是一副人老珠黄之态。然而,它的价格与日提升,而且是名正言顺地把合理的“潜在价格”也通通包括在内。所有这一切,你能理解吗?如能理解,那就是智者;反之,则是十足的蠢货!

有书贩拿来一本民国十七年由金屋书店出版的邵洵美的《花一般的罪恶》,此书绿色硬封,书名和作者名以及一朵花都是烫金,可爱极了。开价多少?二千五百元。如今已是十分罕见的版本,开这个价,是收还是不收?在这当口,就是考验是智是蠢的试金石,智者必收,蠢者必弃,其中思考的唯一区别是:智者计潜在价格,眼光很远;蠢货不计,眼光短浅……

说句大实话,此书在2005年6月的价格,从理论上讲只不过八九百元,以现在这个包含潜在价格的价格收进,在常人眼中就是“吃药”,而在智者眼中这就是“吃小亏占大便宜”。因为,在旧版本交易的领域中,永远不存在“斩”与“被斩”的概念。只要闭上眼睛想一想,再过十年,2015年,这本《花一般的罪恶》可以肯定不会低于二万五!

如今的收藏者,心中必须要有能够“搁置”潜在价格的气度与心胸,否则没门,还是去玩你的麻将,赚点小钱了此一生!

藏书家不开“口”

在中国,藏书家多如牛毛,每见各地评出的藏书家,都是以藏书的多少为评定的主要条件,当然这个条件并没有错,而且必须摆在首位,否则家藏仅几十本书者也有可能堂而皇之地坐到藏书家“宝座”之上,翘起二郎腿,好不得意,那只是一种“滑稽”!

这样的事并没有发生,然而却发生了另一种与“翘二郎腿”相似的情况:藏书家是“哑巴”,开不了“口”。此话讲通俗点就是:家藏万卷书的藏书家,却无法“用”其所藏,无法通过研究著书立说,把所藏孤本善本绝本佳本公之于众,让版本爱好者与己共享。在如今的中国,多的是只会“藏书”的藏书家,少的是会开“口”的藏书家!

前不久,听一位颇会调侃的朋友说笑话,他讲了一个藏书家的故事:有人不管春夏秋冬,身上总是怀揣四把开启书柜的钥匙,第一把开启刚出版的新书,第二把开启解放后的书籍,第三把开启民国时期的版本,第四把开启版本中的珍品善本……如有朋友来家看书,先视其属于何种关系与档次的,如是一般陌路,最多只开启到第二把钥匙;如遇知己,才可能小心翼翼地从怀中取出第四把钥匙,在开启时还不让知己在场,“偷偷摸摸”地开,“神神秘秘”地关,其情其神,实在太累,但这位在当地大名鼎鼎的藏书家却乐此不疲,还被视为保护传统文化之藏书家……

这样的藏书家,无非就是忙着开与关,把所藏的拿出来,又把所藏收起来,其乐趣就在一拿一收之间,简直不可思议!

藏书家能开“口”,这是藏书的最高境界。而站在这一制高点上的,应该首推郑振铎,依次排序为:唐弢、阿英、姜德明之辈,他们所藏的民国时期出版的现代文学精品,可以说在全国都是首屈一指的,其中有些版本,常人也许一辈子也无缘能见。您能见到初版的《域外小说集》吗?能见到初版的《三叶集》吗?又能见到初版的《红烛》吗?不能,非但不能,而且还有更严重的,如果藏有这些珍贵版本的藏书家都是“哑巴”,那么中国传统版本之“脉”也许就会到他们那儿为止,并且断绝。可幸的是,郑振铎辈都能开“口”,非但能开口“说话”,还能开口“唱歌”,还能配上图画,与文字一起既“开口”又“跳舞”……能说话、唱歌、跳舞,靠的是什么?靠的就是家藏的旧版本。两者互为关系,其“连接点”就是真正的藏书家!

21世纪,需要更多会开“口”的藏书家,而决非“自鸣得意”的哑巴!

私藏与公藏

藏书,分为私藏与公藏。私藏,是“藏宝于民”;公藏,是“藏宝于国”。但不管是藏于民,还是藏于国,只要一旦藏起来,也便“藏”得不见了踪影。原本旧版本中的善本珍品就非常罕见,如今被这么一公一私地藏起来,市面上也便绝了迹。求书者与贩书者都在叹息:“好的版本不知跑哪儿去了?!”

旧版本的生命,一是在于“用”,那是旧版本的生命延续;二是在于“流”,也就是旧版本的买卖,从理论上讲会形成一股“流”。现在却是“用”者极少,“流者”也寡。时间一久,旧版本市场就可能逐渐萎缩,这正是目前旧版本(非旧书)市场的现状。

笔者曾经连续两个周日去逛文庙旧书市场,解放后的旧书、打折书、盗版书比比皆是,可就是看不见民国时期出版的、较有分量的新文学旧版本,两次都是趁兴而去,空手扫兴而归,从此发誓再也“不去”文庙!

贩书的朋友却说:“现在好书实在是少,这是事实。但是,在文庙中时常还会冒出一些意想不到的好版本,就看你有没有这样的运气!现在好版本少的原因,主要是一旦收进后便出不来,被国家收进,那就像被‘关’了进去,更别想出来。被私人收进的,没有一二年是不会再露面的。”

但是,也有例外。笔者曾经多次收到从S图书馆中“流”到私人书贩手中的民国新文学旧版本,品质还相当不错,“流”出的理由是“剔除”,估计是有了好几本复本后的选择。但是,令人困惑的是,这些旧版本为何没有进入国家办的旧书店,或进入拍卖市场,而是一起流入了私人的旧书贩子?这个问题,也许只有让图书馆的“剔除者”来作解释。

私藏进入国藏,那是“天经地义”,特别是一些藏有好版本的名人,大多是自己选择捐赠单位,一般都是家乡的图书馆或纪念馆,有的纪念馆是以名人的名字命名,往往是“现买现卖”,旧版本一旦进入这些地方,那更是别想再见“天日”,实在是可叹!

版本收藏者和爱好者,苦于看不到好版本,这是悲哀。笔者总感到在这中间好像缺少了一种“相关链接”,这种“链接”能把好版本与爱好者联系起来,实在是要“私”与“公”两个“相关”积极行动起来,否则仍是一句空话。私藏要看到还不是最难,难的是看不到公藏。公藏能否以固定与不固定,定期与不定期的方式进行旧版本的展示呢?除了观赏,能否允许戴上手套,与旧版本进行“亲密接触”呢?如果步子跨得再大些,是否允许有偿拍照、复印、摘抄呢?

姓“公”的这位老兄,请您不要老想着“藏”,您能做的事情也不只是版本的“复旧”,应该做而且能做的事实在太多!

民国版本“保洁”

“非典”期间,一位有“洁癖”的朋友一再地告诫笔者:“你收旧版本书籍,我不反对,只反对你收进旧书后不进行‘保洁’处理!”

笔者问:“那么,如何保洁呢?”

答:“消毒嘛!”笔者茫然。洁癖者又说:“建议你专门去买一个消毒柜,专用对搜来的旧书进行消毒,每次起码半到一个小时。这是第一步,在翻检整理的时候,必须戴上白手套,既可保护旧版本,也可防止沾上细菌。放进书橱之前,要对书橱进行一个小时的消毒。并在橱中放置防霉防菌的药片。待到每年的霉雨季节过后,还要采取传统的曝晒法,把书全部拿出来,放在太阳之下晒,这就叫晒书!这也是过去的读书人一生中唯一的一次体力劳动。你别笑,这是真的。以上这些只是主要的措施,你还可以随时把如今不少高科技保洁的技术或产品拿来运用……但是,你必须记住一点:这些旧版本从印刷厂印出来之后,谁也不清楚它到底落入谁之手,是有肺病者,还是有肝病者,还是有梅毒者……”

笔者茫然,之后是清醒……洁癖者讲的话一点也没有错,几乎讲到了真理。

试想,一本先前不为搜书者知晓一丁点儿信息的旧版本,突然出现在了你的眼前,首先是兴奋,其次是讨价还价的“乐趣”,再者就是翻看欣赏,确实早已把旧版本“保洁”的事情忘得一干二净。记得有人曾不止一次地告诫过笔者:“你知道世界上什么东西最脏吗?不是别的,正是钞票!一张钞票从印钞厂出来,到达你的手中,在这之前,经过了多少人肮脏的手?请你牢记,每天回家不管你有没有接触过钞票,第一件事情就是用肥皂洗手!”这种告诫,与对旧版本的告诫是一样的,“保洁”之说越来越令人信服了,而第一个能对付的“武器”,就是用肥皂洗手。

如今,笔者虽然还未像洁癖者所讲的那样去进行“繁琐”的保洁,但已经郑重其事地把此事放到了“议事日程”上,因为旧版本再重要,总比不了人的生命重要啊!

“保洁”之说,值得所有爱书者觉悟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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